晚上直到天色暗澹的时候，417寝室的几个人才回到校园里。

寒沉沉的冬夜里，校园梧桐小径边的沿路上亮着一排排路灯，他们417的几个男生走着走着，不时就能看见在夜晚校园里互相牵手的一对年轻男女，互相嬉戏着，亲密地像是要黏在一起，身体互相接触的温度似乎也让这寒冷的冬天暖和了不少。

“真好啊，在这里谈恋爱也没有老师和家长拦着了。”刘培洋感慨。

“对啊，还有……顾老大，我觉得筱筱姐真得很漂亮，人也特别好，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啊。”陈学良祝福说。

顾一凌望着远方的夜空，看见有飞机在浓郁的夜色里穿行，然后坚定地点了点头——元旦节来首都玩了三天以后，林筱刚才已经打车走了。

她是今天晚上回南城的飞机，走之前顾一凌反复叮嘱她天冷了记得要多加几件衣服，别感冒了，他点了点她的鼻子，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我也会想你的，谢谢你筱筱……今天晚上你也很勇敢。”

所幸这次的分开是暂时的，并不会持续太久。

因为顾一凌第一个学期的大学生活快要结束了。

元旦节之后，再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要期末考试了，考完试他就可以背上书包，带上行李，然后回去再见她了，想想那一天真是令人兴奋而期待啊。

同时，顾一凌也在心里牢牢地记着林筱交代给自己的任务，他明白这是一个很好的证明自己的机会——这一次，一定不能让她失望，也不让自己失望。

……

林筱回去的飞机，在商务舱里趁着脑袋小憩，迷迷湖湖的睡梦中不知不觉地就偷偷笑了出来，再次回想起今天晚上顾一凌当着大庭广众的面朝她，毫不知羞地大声喊出来“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那一刻，四周安静了一秒钟，接下来响起来此起彼伏的掌声。

一开始林筱还有一些尴尬，可当她看见顾一凌因为激动而满脸通红的面孔时，一瞬间忽然彷佛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听着四周传来的声音，看着走道上注视的过人，林筱短暂地迟疑后，下一刻也把双手放在嘴边，先是轻声喊了一句，发觉音量还是不够，于是使劲一咬牙，不管不顾地朝他也大喊了起来，不再顾周围人的目光：

“我也喜欢你！”

“顾一凌，我相信你，你是最棒的！”她喊得那叫一个声嘶力竭，像是用光了所有的力气，如此放肆，如此大胆，当众说出了她以前觉得自己绝无可能说出的话。

注视的所有人都看呆了，包括刘培洋、陈学良和韩俊也是目瞪口呆。

……

……

“可惜啊，今天晚上没能喝成酒。”417寝室的几个男孩从聚餐的1饭馆回来以后，走在夜晚的校园里，刘培洋稍微有些遗憾地拍了拍肚子说。

“因为筱姐不能沾酒嘛，我们作为男生，当然是要照顾着她一点了……一开始我以为她是女总裁，会很强大，相处了一晚上似乎才明白。外表再强大的女人也还是女人，在她们的心里始终都住着一个十八岁的小女孩。”陈学良说。

“唉，好不容易聚一聚，不喝点酒酣畅淋漓地谈谈人生，总感觉差了一点什么似的，要不哥几个再去学校外面找一家小酒馆，好好地切磋一顿。”刘培洋说。

韩俊爽快地点点头：“行。”

陈学良则有些为难，看了看手表：“可是现在都快十一点了。”

“学良啊，你就是太矫情了，大男人嘛，怎么像小姑娘家家一样畏手畏脚的。”熟了一些后，刘培洋说话也不再那么顾虑，好朋友有什么问题他就随心所欲地指了出来。

“行吧。”陈学良鼓足了勇气，“老大，你要也一起去吧。”

“好。”顾一凌回过神来。

他们打算先回宿舍里去把东西放一下，然而，就当几个男孩刚刚放完东西，走出宿舍的时候，顾一凌迎面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女孩。

那是程雪，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男生宿舍楼的门口，但看样子程雪母庸置疑是为了顾一凌而来。

因为自打看见那几个男孩后，她的眼睛便一直落在顾一凌的身上，从来没有移开过，哪怕顾一凌身旁的韩俊也是帅气无双，但韩俊显然并不能吸引程雪的眼珠。

其他几个室友明显也看出来什么，韩俊使力地拍了拍顾一凌的肩膀，对此并没什么表示，只是说，“快点解决好，我们先去，在外面那家常去的小酒馆等你来。”

顾一凌说：“好。”

……

现在整个男生宿舍楼的外面只剩下顾一凌和程雪两个人了，夜色浓郁如墨。顾一凌能够感觉出来，她今晚穿得衣服是精心挑选的，一款好看的白色蕾边花裙，配着一双黑色的小皮鞋和一对白色的短袜，人也很漂亮。

程雪就像是一位娇小的女孩，更像是一朵被精心呵护后温室里的小花。

因为被温养的太宝贵，于是让人不忍伤害。

这是一种和林筱完全不同的感觉，自从分开十年以来，林筱彷佛成为了路边野生生长的蔷薇，骄傲着，固执着也坚强着，哪怕没有一个人懂她，她也一直默默等待着，然后任凭风雨吹打，肆意生长着。

黑暗里静得吓人，呼吸声都显得那么大。

程雪最先笑笑，打破了黑暗里几近凝滞的气氛，伸出手指指了指附近说：“你终于回来了，刚才我就一直在周围闲逛。”

顾一凌感觉到她投来的目光过于灼热，有些不自在地问：“闲逛什么？”

程雪：“我在这儿等了你三天了，可这三天里你一直都没回来，今晚总算见到你了。”

听见她的话，顾一凌下意识地往回后退了一步，忽然有些口涩，也有些难为情，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剑来》

他早就有隐隐的直觉，觉得程雪会不会有些喜欢上自己了，但他不敢让这种想法继续萌生下去。

他知道程雪是个好女孩，可也害怕她的喜欢，因为他是不可能喜欢上她的，他知道自己的心已经属于林筱，所以不想伤害其他人。

程雪的眼神有些缥缈，接下来却是令人意外地笑了起来，继续说：“三天元旦节马上就要过去了，我的礼物还没送出去呢。”

“所以你是给我送礼物的？”顾一凌问。

“当然了。”程雪说，“你可千万别想多啊，我们新生团支部的每个人我都送了，就只差你没送了。”

“哦哦，原来如此，那谢谢你了。”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顾一凌才松了口气。

“不用谢。”程雪拉开了小包，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崭新的白色小鼠标，递了过去，“咯，我见你经常用电脑，想了好久，就送你一个鼠标吧。”

“谢谢。”因为她说每个人都送了礼物，顾一凌也不好拒绝这份好意，接过了她的鼠标，由衷地说，“我还没准备礼物，不如这样吧，过两天我也给你准备一个回礼。”

“行啊。”程雪灿烂地笑了起来，“你是室友还在等你，那我先回去了。”

“好。”顾一凌只能点头，继续看着她转身的背影。

可他看不见夜色里程雪转身之后的表情，转瞬间便是泪眼汪汪。

她知道他怎么没准备礼物？只是他把所有的礼物……包括那颗心，都送给了那个叫林筱的女人了，便再也关注不到其他人。

好闺蜜任小艳正在男生宿舍外面等她，见到程雪以后，牵住了她的手问：“怎么样了，鼠标送出去了吗？”

程雪使劲地点点头：“送了。”

任小艳：“那他说什么了没？”

程雪的神情复杂，摇摇头：“我没告诉他……其实我已经深深喜欢上他了。”

任小艳松了口气。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心里十分明白，如果此刻程雪对那个男孩袒露心声了，那今天晚上等待她的将是毫无掩饰的……刻骨般的伤害。

任小艳明白那种被暗暗最喜欢的人拒绝的滋味，那一瞬间彷佛窒息，人生绝望，世界昏暗，像是心目中构建已久的……那只朝自己伸来的、光明无限的手陡然四分五裂，变成了残酷的爪子，一瞬间袭来掐住脖颈。

程雪又坚持说：“他是一个很好的男孩，可没关系，我会慢慢让他在心中留下对我的映象的，我不在乎时间。”

任小艳看着执拗的女孩，终是摇了摇头，长叹气。

……

……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眼看着再过两天就要到京北大学的最后一堂期末考试了。

自从那天晚上顾一凌在元旦晚会上高调表白后，如今京大的校园里几乎连路人都知道一位很牛的顾部长有一位很漂亮的女朋友了。

甚至有小道消息再传那位漂亮的女朋友并不是学校里的学生，而是某家上市公司的CEO，不仅有资本，关键她还漂亮人善貌美，是极其典型的顶级白富美。

这消息一经传出，震撼之余，之前对顾一凌还抱有一些幻想的女孩们，一瞬间感觉自己在林筱面前只会被克得暗澹无光，于是便知难而退了。

而此时消息的正主儿正哼着一首小曲，在新生团支部的办公室里琢磨着一种编程语言的简化，这对之后他之后编写app小程序的速率起着关键性作用。

计算机系的学生总是跟这些代码和语言打着交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大概像……相爱相死？你不搞死我，我就搞死你。

当时顾一凌从他最擅长的生物与化学……和计算机中，选择了计算机这个专业，一来有顺应时代潮流的声音，其实这里面多少带着一些不甘心。

因为他比自己的同龄人少了十年，当年一起长大的同龄人都成家立业、功成名就了，可他自己还是一个孩子——这让顾一凌萌生出了一种强烈的不甘，他想要更快地追上他们，所以踏上了计算机这趟潮流的末班车。他自认为还算是前途光明。

二来是当年年少的小顾逃课去网吧打游戏时总是很高兴，那会儿正处于中二时期的他一直想做一款自己的游戏，让自己成为游戏里面最后一关的NPC。

对，就是NPC，既不是大英雄也不是精英老怪，只是站在最强大的世界BOSS旁边默默无闻地扫地。

厉害的地方来了，他不得不承自己在游戏里借鉴了当年很火、很多男生喜欢看的《天龙八部》里面的情节，看似最默默无闻的NPC实则是游戏里最强悍的一个。

当玩家被世界BOSS无情地击败时，这位叫“阿凌”的NPC就会忽然扔开扫帚，冷着脸从一旁走出来，毫无表情地说：“你不该动某某某（玩家ID），因为他是我的人，现在你只有以死谢罪！”

然后则是高光的剧情杀出现，那种感觉帅爆了，又牛逼哄哄又伟大！

虽然顾一凌觉得这里面有抢走了玩家风头的嫌疑，但真是满足中二时期的他满满当当的幻想，那会儿他还不知道自己以后会认识林筱，南城四中里面也没有他们一起种下的大树。

可以说，顾一凌也许早已和这个从曾经出过不少世界首富、国内首富的专业结下了不解之缘。

……

外面传来了一阵敲门声，片刻后程雪推开门走了进来。

程雪依然在新生团支部里担任文艺宣传员的工作，和顾一凌是公事的关系，不仅如此，他们也是每天上课都会打个照面的同专业同学。

每次顾一凌看见程雪都有些不察的紧张，因为他感觉这个女孩最近对自己的太热情了，热情的让人有些害怕。

顾一凌先朝她挥了挥手示意。他正在给韩俊打电话，咨询一些代码上编写的问题——韩俊是这方面的大神，把Python、Java等各种编程软件玩出了花，在同专业里号称编程小王子，有问题找他准没错。

“好。”程雪意识到顾一凌正在打电话，便不出声了，而是走到了办公司的录音机旁边，把它打开，低音量放了一首周杰伦的舒缓情歌。

顾一凌听见歌声，知道这也是他喜欢的音乐，他无事时经常弹这首歌调子的吉他。

顾一凌朝程雪看去，她忽然把自己的目光转开了，装作若无其事的东张西望。

过了一会儿，顾一凌把电话放下后，程雪就靠过来，坐在了他桌子的一旁，也不说话，看着他在电脑屏幕上敲代码。

顾一凌被她看得有些发毛，扭头问：“怎么了程雪，你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程雪把背后的书包拉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轻薄本电脑，开机后问：“不是上次我们的C语言的课上老师布置了一道作业题吗，我有些不会的地方想要请教你一下。”

“不是上次跟你说……有些地方我也不太会，让你去找韩俊吗，他这方面比我强。”顾一凌不是不想给程雪答，只是他对程雪有些不好的预感，总感觉她对自己的这种热情超越了普通朋友。

如果她真的喜欢自己，又究竟喜欢他的哪一点呢？

顾一凌想不通，也不知她是否真正喜欢自己。他一开始以为她无论喜不喜欢自己，屡次的回应无果后，这件事很快便会过去的。

程雪：“不是你在这儿吗，放着现成的资源不用，还跑那么远去找别人干什么。”

“你看看，就这儿!”程雪不等顾一凌把话继续说完，就已经把自己的电脑推到了他的面前，伸出手指了指屏幕。

顾一凌没有办法，看了看又正好是自己擅长的方面，只好耐下心来帮她答疑解难。

“谢谢你，顾一凌，为了表示感谢，请你吃一包薯片吧。”程雪爽朗地笑了起来，重新把书包拉开，从里面拿出了一包刚买好的乐事薯片。

顾一凌一看，是黄瓜味的，便问她：“你怎么买这个味道的？”

“我记得你上次好像随口提过一嘴吧……”程雪假装无意的模样，笑了笑说，“你说你除了黄瓜味的薯片，其他都不爱。”

顾一凌微微一愣，第一次有些开始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难道程雪真的喜欢上他了吗？不然怎么会把他的一个无心之举记得那么清楚，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送完，程雪已经起身走了出去，把门关上，一个人偷偷笑了起来。

办公室里，顾一凌揉了揉太阳穴，为难地看着桌上那包静静放着的黄瓜味薯片。

她不知道，他之所以说自己喜欢黄瓜味，不是他本人有多喜欢，而是因为林筱喜欢啊！

……

本来顾一凌想要尽快跟她说清楚的，可又不知道程雪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如果贸然开口，万一她仅仅只是把他当成很好的朋友，那就麻烦了。

后来他又暗示了好几次，程雪都装作懵懵懂懂的样子。

顾一凌心想自己都当着全校的面，宣布自己有女朋友了，应该不会有人再招惹他吧。

再之后也临近期末，由于要准备期末考试的事情，他渐渐地便没把这件事情在放在心上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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