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雪髯的老人很快就被随从亲属架走，看热闹的就算有心也不敢在榷场闹事，在议论纷纷中，风歌和书童也觉目的达到，忙招呼众人簇拥着小丫头离开。

从出了醉香居到榷场栅栏口，不过百余步路程，高大白马载着小丫头这行人，得到远比来时多得多的关注。精壮的挑夫，寨子里管事的甚至是头人，峒帅、部王的耳目、谍子，在互市榷场多的是。

一顿酒饭只花去几百钱，风歌瞅着周大白和更子似乎酒兴未竟，恰好看到一位蛮族老人牵了几只肥羊，心里念叨“张大也该回来了”，掏出全部银钱塞给更子，买酒、买羊看着办。

出榷场，路上多是茂源商号雇佣的挑夫，刚收来的新谷一石石用竹编箩筐装满，扁担挑着去青石关入库。

走着走着，没来由的，马背上的小丫头说：“风哥，我爹和先生要我去卓山。”

“好啊！”风歌早知此事：“我们家小七去卓山学了剑法，以后就是剑仙一般的人物，白衣飘飘、仙女下凡，三尺青锋舞出漫天剑花，一路降妖斩恶，真是，真是......”词穷，说不出来了，赶紧道：“书童，你经常说的那个啥？”

“仗剑走天涯，侠女风范。”

“对，对。”风歌不是不知道陈阶的心思，也不是不解风情的傻小子，可小七还不到十三岁，临走有些舍不得，兄妹之情嘛。“以后南蛮子要犯边，不用都尉大人带兵去打，小七来个驭剑百里、千里，一剑枭首之。什么蒙格、什么兀南雄，还有那个焦遂，砍了就是。陈女侠，今后，你风哥就靠你保护了。”

“咯咯咯......”陈小七被某人的话逗乐了，在马背上俯仰轻笑后又觉不妥，赶紧伸手捂嘴，同时给逗笑自己的某人一个白眼，竟然有了些撩人的风情。

书童、小郎中和黑蛮儿颇默契的鼻子出气发出轻哼。什么人嘛，人家小七的意思是让你说点挽留啊，会想念啊之类的话，小女娃的心思嘛就这样。你倒好，去吧去吧，快去吧，学会剑法回来保护哥哥我。

没担当！活该被鄙视。

风歌感觉到气氛异样，找上小郎中：“嗨，小郎中，那天你见着的，冷溪口军铺，卓山剑仙柳宗贤，怎么样？”

“不怎么样，瞧着傻乎乎的。”小郎中故意拆台，小七来青石关四年了，这一次要去卓山学艺，他还真有些舍不得。

风歌趁机跟小郎中斗嘴：“我看你成天跟着你爹，被药味儿熏傻了。”

“好，我傻，你拾掇羊肉的时候，别让我去找香料。”

“你，小郎中，你这人真没劲。”风歌丢了个眼色过去，可不能按照小七的话题走下去，搞不好会闹出麻烦。

小郎中心领神会，不着痕迹的转弯：“我锻体勉强9钧，不是谁都跟你一样，10钧力了。”

“应该12钧啦！”风歌故意显摆，小七是个好强的性子，自己的实力越高，越能激发她去卓山。“上次赌斗登城时喀嚓之后，每次睡醒下地都站不稳，力气有点失控。”

喀嚓，这句黑话的真实含义，小郎中是知道的，他爹几年前就给某人把过脉，那时的某人第一次喀嚓。书童也知道，先生刚说阿风三破，话音刚落，那家伙就跑来说又喀嚓了。

怪胎，妖孽！

马背上的小丫头不再说话，一路上咬着嘴唇不知想什么。

“疯子，张大回来了！”关门洞口，风歌从值守的伍长嘴里得到消息。

“总算还知道回来。”风歌心里有些抱怨，这一次张大出去耽搁半月有余，打从他记事起，除了那次去大雪山狩猎罕见的妖兽之外，张大和自己就没分开过这么久。十多年来，张大是爹，也是娘。

都尉府的差，书童去交。

“张大，张大！”风歌撞开属于自己和张大的屋门，却见张大的床铺上躺着一位白衣人。

“咦，是你！”他和白衣人同时认出对方。

“风歌！”

“柳......剑仙，这么巧？！你怎么了？”此时的柳宗贤可没有半点剑仙风范，若给小七看了，估计得失望，死活不去卓山了。看吧，一身白衣破破烂烂、脏污不说，还是血迹斑斑。加上面色苍白，半死不活的躺着，哪还有当日的玉树临风、丰神俊朗？

“唉！”柳宗贤叹息之后才面带恨意的开口：“这一趟给蛮子斥候坑了，受了点伤，刚请随营郎中看过，已经包扎妥当，无妨。”

蛮子斥候这么厉害？还是柳剑仙本领太稀松？

“那个奔命卒是南蛮谍子，当日不是逃避追杀，蛮子斥候根本就是来接应他的。可惜没能拿下他，也不知他是否刺探到重要军情。”

“李正？”风歌有些怀疑人生了，在他的印象中，奔命卒李正这人挺随和，又热情。每次来往青石关和铁山时，总能在李正那儿喝到茶水，顺便吹牛打屁侃大山几句。

柳宗贤咬牙切齿：“若不是他偷袭......哼！这谍子下手狠毒，刀子直捅丹田，下次见了，定要杀了他！”

风歌惊问：“你开气海了？”

柳宗贤有些惭愧：“嗯，纳海巅峰。你呢？”

“锻体，巅峰，吧？”风歌不确定，自己要锻体到16钧的，目前12钧算不算巅峰。

“一起去卓山，你天赋很高，血气充盈，八月十五夜开天门，有师尊护道相助，一入天门即是启灵中、高阶。”

柳宗贤盛情相邀，其实一路上他与张大交流时，多有提及风歌，也知道风歌的修炼路数与自己不同，可如果别人如他那般见到，锻体巅峰的血气勃发就能抵消纳海气势，估计也会不管不顾了。

“我去不了，先生说，这趟卓山之约由我家小七去。”

“时先生和都尉大人说起过，不过，多带你一人而已，我可以做主。”

“张大同意？”风歌并不知道张大救了柳宗贤，可柳剑仙就躺在张大床铺上。

柳宗贤哑然。

千年前，天路断绝，长生不可得。神山因此分裂，一部分人远赴东海，走元神脱壳飞升的仙道，自此，世间有了神道和仙道之别。对修士来说，卓山剑派的路数倾向于仙道，强调神意天资，开天门是越早越好；而军中武修多为神道，需肉身成熟，锻体到九钧甚至极致再开天门。

风歌不仅是肉身强横，血气充沛，更重要的是神意敏锐，那日甫一见面就血气滔天，堪堪与柳某人的剑势抗衡。

柳宗贤越是自负，越觉得风歌的神意天赋难得，越想替师尊收了这个关门弟子。即便这种自负被几个微不足道的南蛮斥候打击不轻，可在那浅丘之顶，在生死存亡之间竟捉摸到几分剑意，一剑斩出，生死立判。

他经历生与死的大恐怖，幸存之后有所得，反而增长了几分自信。强者，往往如此。

“小七？”

“都尉陈大人的千金。”

“多大？”柳宗贤关心的是年龄，如风歌这种，如果不是锻体有成且神意强大，16岁了，绝对入不了卓山剑派的法眼。

“12。”

“我家小七从小就有剑仙之资，小小年纪就一破锻体6钧力。”

柳宗贤留了神，他一口一个“我家”，还不知道啥意思？12岁1破锻体6钧力？真的？就算给师尊当关门弟子，这样的资质已然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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