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坐以待毙，唯有死路一条。”

“唯一的破局之法，便是趁着城内恶魔还未复苏，主动出击，率先将人族的攻城军队击溃。”

“可这又谈何容易……其结果必是十死无生，有去无回。”

陈沧摇头叹气。

他将地图收起，思忖着等冷女侠睡醒，跟她说一声后，自己就跑路，离开塔山。

这里太危险了，待不了一点。

但就在他收拾东西的时候，门外却传来了敲门声，“陈大人！陈沧陈大人在家吗！？”

“这种时候谁会来找我……听声音还有些耳熟……”

陈沧出去打开门，却见是城主府的侍从，有些意外。

“陈大人，城主大人让我把这些交给你。”

侍从递过来两份文件，陈沧疑惑地接过查看，两份文件分别是一张任命书，以及一封信。

“我为塔山城主虞红玫，现因公事外出，任命陈沧为塔山临时城主，城内一切事务皆交由陈沧负责……”

刚看了任命书的开头第一句，陈沧心里第一时间冒出来的想法就是：“哈？小红已经先我一步丢下这个烂摊子跑路啦？”

但下一秒他就将这个想法推翻，同时想起自己方才的判断，心底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

不会吧……

顾不得回屋，他急忙拆开写着“陈沧亲启”四个字的信封。

信上略有些潦草的字迹映入眼帘：

“陈沧哥：

许久没有这样称呼你了，真是怀念。

我很（划掉）

（此处被划掉、涂黑六行字迹）

本有千言万语想同你言说，后来想了想，你未必愿听，便也罢了。

你见信之时，我已离开塔山。

你我都清楚，此时的塔山内忧外患，已是摇摇欲坠、危在旦夕。

我为塔山城主，自当保境安民，绝不能弃塔山百姓于不顾。

此番前往人族，我意欲剿灭贼寇，守卫塔山安宁。

聪明如你，一定看得出来，这是唯一的破局之法。

此行若是有去无回，也不必为我惋惜，我的父母皆是为守城而死，他们是魔族的英雄，能和他们为着相同的目标死去，应是一种荣耀。

我走后，塔山城便交付给你了。

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我已委托清珺公主与鹤前辈护你周全，你若愿意，就在任命书上签上名字。

你若不愿（划去）

（此处划去、涂黑三行字迹）

不准拒绝，我是城主，按魔族法制，你得听我的。

城主府房间的柜子里，放着我此生所有积蓄，那些就当是给你的报酬了。

很抱歉，上次对你说了那样过分的话。

其实我（划去）

（此处划去、涂黑四行字迹）

愿陈沧哥平安顺遂、前程似锦。

以上。

虞红玫。

魔族历1387年6月8日。”

……

似乎是写信的人害怕再写下去会控制不住自己，写下一些不该写的事情，因此信件的结尾显得略有些匆忙。

陈沧拿着信的手微微颤抖，忽然猛地将任命书和信全都塞进侍从手里，扭头就朝外跑。

“陈大人！陈大人！城主大人走了有些时辰了，你追不上的！”

侍从呼喊的话语从后面传来，陈沧却是不管不顾，发了疯似地往城外跑。

途中，他遇到了正往回走的清珺公主和鹤老六，连行礼都顾不上了，急忙上前去问：“城主呢？小红她人呢！？”

“已经往人族去了。”

鹤老六沉声道。

“你们为什么不拦住她！”

他急得已经顾不上思考了，“会死的，她会死啊……”

“她执意要去，如何拦得住？”

清珺公主开口说道，“这是她的选择，我们当尊重才是。”

陈沧却是根本不听这种话，咬咬牙，抛下两鹤，继续往城外跑。

鹤老六摇摇头，叹了口气。

清珺公主则是凝望着陈沧急促的背影，那双向来高傲的淡紫色的眸子沉寂下去。

虽然虞红玫没有答应和她赌，虽然她还没怎么对陈沧进行招揽，但她知道，自这一刻起，她已经输了。

无论她开出怎样优越的条件，陈沧都不会跟她回妖族了。

不过，回想起虞红玫孤身前往人族时义无反顾的背影，她又无话可说。

唯有一句：

“输得不冤。”

……

陈沧登上城墙，迫切地朝东方望去。

清雷河水流平静，荒野寂静无声，陈沧到处搜寻，却根本看不到那位赤发城主的身影。

“啊啊啊啊！为什么啊！”

他狠狠在城墙上锤了一拳，“是不是傻啊……城没了还能再打回来，命没了，可就真的没了……”

无力地瘫倒在城墙上，像是不愿接受这样的现实，他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先前去监狱赴死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不堪。

这位青梅竹马在他心中的占比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

“小红……”

他喃喃着，记忆中过往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陈沧哥……”

“城主大人。”

“为何不愿与我亲近些呢？你我之间，不该如此。”

“大人，您贵为城主，属下只是一介小小狱卒，按魔族法制，理应如此。”

“……”

“你，要不要来城主府，做我的幕僚？其他人我信不过，我想让你来帮我。”

“承蒙城主大人看得起，但我实力低微，恐怕难担大任……”

“……”

陈沧好恨，好后悔，后悔当初因为心里一点点的自卑和怕麻烦而刻意与虞红玫保持距离。

现在想起来，他想抽自己一巴掌。

如果没有刻意疏远她的话，或许自己就能更早猜测出人族的目的，或许结局就会不一样……

我真该死……

陈沧恼火地举起拳头，正要再往城墙上锤一拳泄愤，却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掌挡住。

他扭头看去，却见是冷白忻蹲在他身旁，这位女侠目光清澈，望着他微微摇头，“陈沧兄，自残可解决不了问题。”

“冷女侠……”

陈沧泄了气般瘫倒下去。

冷白忻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沉默许久，他才缓过神来，开口问，“女侠什么时候来的？”

“我一直都跟着你。”

冷白忻说道。

陈沧苦笑一声，“让冷女侠看笑话了。”

冷白忻摇摇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拿出了身上的两件物品，放在陈沧面前。

一个是她的酒葫芦，另一个是……临时城主任命书。

陈沧扫了一眼，几乎没有犹豫，拿过酒葫芦猛地往嘴里猛地灌了一口酒。

冷白忻见状，神色没有什么变化，正要把任命书收起来，却又被陈沧劈手夺过。

身上没有笔，他便咬破自己的手指，指走龙蛇，在上面重重写下几乎占据了半个纸张面积的血红大字：

“陈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