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钦差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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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十二年四月初一。

早朝刚散,朱元璋朱批签发了三道密旨:

天承运,皇帝制曰:

……

天下初定,百姓财力俱困,犹如初飞的小鸟,不可拔其羽,新

植之木,不可摇之根,要在安养生息之

朕曾三令五申,凡遇官吏贪污害百姓者,罪之不恕。

然今,……。

朕深感忧虑,痛定思痛,决意革新吏治,

……

钦此。

几天后……

朱三在天州县县衙一间密室里正容净手,三叩九拜,领了圣旨。

朱三是天州县知县。名义上是一个三等小县的知县,实际上官拜正六品。也算是低职高配。套用现下官场上流行的公文表述:知县后面还应该加一个括弧(享受正六品待遇)。

朱三蒙受皇恩是有原因的。

朱三原本是天州县十字街口的一个屠夫。后来,……

不过,五年前,朱三在京城衙门里当差,干的好好的,却执意要解甲归田,好在皇上体恤恩准。但是人走到半道上,朱三又接到御旨,皇上改主意了,要他就任知县。还说……。朱三只得从命。

不过,这五年,他这个知县当的很逍遥,说白了就是个甩手掌柜。

直到今天……

朱三做梦也想不到:大白天,天上竟会掉馅饼。更想不到,馅饼竟会砸在他头上。

这,这会是真的?还有,这是馅饼,还是……

朱三叩头谢主龙恩。半天没站起来。

“钦差大老爷,下官朱五恭喜老爷荣升了。”声音不大,但透着威严。

说话的人叫朱五。朱五早先是混迹江湖的侠客,后来,投奔朱元璋做了贴身护卫,再后来……,朱五虽然在亲军都督府只是担任一个不起眼的闲职,但可是能在皇宫里随意走动,直接见皇帝的人。也算是皇上身边数的着的红人了。朱五现在的公开身份是大阳府的通判。人称:御猫。

“……”朱三连连点头。

密旨是朱五带来的。

密旨密封在密匣里。密匣是一个很普通的小盒子,如果不是匣子上那把精致的雕着龙饰的金锁,还有封印,扔在大街上,任何过路的都不会多咯瞅一眼。

“朱五兄,这……”朱三半天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晃晃的脑[注:1],抬头瞅一眼说话的人。

“朱三兄,快快请起。”说话的人满脸堆笑。伸手搀扶起了朱三,“朱三兄,咱都不是外人。剩下的话我也就直说了。”朱五呵呵一笑,“朱三兄,这钦差,掌管的可是个人命关天的大事。万万不可懈怠啊!”朱五说着拍拍案几上供着的尚方宝剑。

朱三和朱五很熟。但一向是敬而远之。

早些年,朱三进皇宫见过几次朱五,也就是见面打个招呼,说几句无关痛痒的客套话。

五年前,朱三刚回到天州,转天朱五就来了。随行的四个役卒抬来一抬轿子。

轿子是马皇后让朱五送来的。按照规定,京官三品以上方许乘轿,在京四品以下和在外官员只能骑马,不许坐轿。

马皇后赐轿是破例,也是有原由的。

朱五送上门,也是破例,也是有原由的。

后来,朱五回京城没几天,又来了。朱五外放做了大阳府通判,隔三岔五经常来天州县,是大阳府官员中来的最多的。

但是,除了公事公办,朱三和朱五俩人并无私交。因为,朱五是……

朱三哈哈一笑:“五哥,只是皇上把这么重要的大事交给俺,俺怕是要辜负圣恩了。俺就是个卖肉的,除了杀,……”朱三下意识地捂住了嘴。朱三虽然是个莽夫,说话直来直去,虽然他也姓朱,但犯忌的话,他还是顾忌的。特别是当着朱五。朱五可是皇上身边的御猫。

“朱三兄,瞅你这话说的。你可不是一般人啊。”朱五哈哈大笑,“皇上这也是知人善任啊!”

“朱五兄,其实呢,俺当这个知县就是个聋子的耳朵,骡子的蛋,……”朱三苦笑。

“得得。朱三兄,就甭糟蹋自格了。这朝廷上上下下,谁不知道,数你活的明白,自在,不过,……”朱五嘿嘿一笑,左右环顾,压低了嗓音,“这有些事嘛,你懂得。……”又是嘿嘿一笑。

朱五再没说什么,桌面上的客套话拉扯了几句。

至于其它的,朱五不说,朱三也懒得问。

临出门时,朱五像突然想起什么似地从袖筒里掏出一封书札。

“朱三兄,实在不好意思。差点把这事忘了。”朱五连连赔不是,将书札双手奉上。

“这是……”朱三接过书札。

书札也是密封的。封口处还压着三根鸡毛。书札正面写着两个字:内详。

朱三大字不识几个,只认的“内”字。不过,鸡毛他认的。当年,打仗传递消息常用,那是十万火急的意思。

“朱三兄,这是居山老前辈托驿站转来的。”朱五拍拍朱三的手,淡淡一笑,“朱三兄,不愧是忘年之交啊!老前辈这才走了几日,就……,交情不浅啊!”

“老东西,还中吧。不过,这回,俺算是办了个塌坷拉事[注:2]……”朱三拍拍书札,苦笑,“指不定老东西又在信上骂俺是草鳖虱[注:3]喽!

居山老前辈,官名:朱颗粒。是朱三的忘年之交。俩人相差小二十岁,认识也有十来年了,是那种称兄道弟过命的生死之交。前不久,也就是春分前一天,朱颗粒作为钦差奉旨来天州公干,前后呆了两天。按说老弟兄五年未见,应该私底下会会面,可朱颗粒以公务繁忙不会私客硬是回绝了朱三。朱三也是公事公办,作为天州县的父母官,除了打牙拌嘴,连一顿像样的饭菜都没有招待,更别说接风洗尘好酒好菜了。

“朱三兄,多虑了。就凭你跟老前辈的忘年之交,”朱五嘿嘿一笑,“保不准这回这美差就是……”朱五没把话说完。

“拉倒吧,这可是个得罪人的差事啊!就俺这的脑,……”朱三拍拍的脑,一脸苦容。

“朱三兄,圣旨已下,金口玉言。钦差就是你了。至于其他的嘛……”朱五指指朱三手中的信札,“想必居山老前辈早已有锦囊妙计。”

“朱五兄,可俺大字识不了一箩头,要不,你帮俺瞅瞅。”朱三苦笑。朱五可是当今皇上的御猫。他惹不起,也不想惹,这话也就是打哈哈。

“这,俺可不敢。”朱五连连摆手,呵呵一笑,指指密札上的‘内’字,“朱三兄,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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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

的脑:天州方言。脑袋。

[注:2]

塌坷拉事:天州方言。不太光彩的事。

[注:3]

草鳖虱:天州方言。当地的一种爬行昆虫,光吃不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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