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终究是落下了,短暂的刹那转眼熄于海平面,屋子里的璀璨煌辉暗淡下去,只剩黑暗。
阎知州打开橙黄色的暖光灯,效果却不及自然光,游因的虚弱气色并无好转。
嘴唇微微泛白的游因蹙紧眉头,疑惑地戳开备注是刘毅的聊天框。
俩人最后一次聊天还是两天前。
奇怪?
他思忖片刻,试探性地发了一条:“谢谢你的玫瑰。”
等待着回复的游因曲起腿,手肘支着膝盖,将细长的指节卡在齿尖,不大用劲地磨咬着。
等了好一会也没等到回复,游因注意到阎知州在注视自己,随即抬眼瞥向他,问说:“你送的?”
阎知州面无表情,吐出几个字:“可能吗?”
游因点点头,觉着也是。
他俩什么关系?见面没互掐就已经阿弥陀佛了,还想送花?
估计不是恶心对方就是上坟。
“可能是哪个爱慕者。”
阎知州不止一次看到过客人目不转睛盯着游因的画面,以及他被人追求,赠予礼物的事。
只是游因溜得快,跑得勤,除了那个服务生送的玫瑰花,基本没收过其他人的礼物。
游因揉揉眉心:“当面或托人帮忙那叫爱慕者,追踪到我的住所,那叫跟踪狂。两者有本质上的区别,这个知识点你记一下。”
……怎么生着病呢,这嘴也没个消停?
他别过头,拒绝接受这个知识点教学。
游老师语重心长:“而且怎么不是别的花,偏偏是玫瑰?”
他觉着自己快患上玫瑰花ptsd,三天两头跟这玩意打交道。
阎知州终于逮着了一个机会损他:“谁让你那么花里胡哨。”
整艘船的人几乎都知道游因的存在。甚至阎知州偶尔值班,也会听到巡游队的队员在讨论他。
“呵。”游因则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你的出发点是关心,但你先别出发。”
阎知州太阳穴一跳,拳头微微发痒。
游因累得慌,干脆把调查谁放花的事交给了阎知州,而他也鸠占鹊巢,在阎知州这间设备相对豪华的队长休息室住了下来。
无辜的姜水得知游因被袭,以及误杀npc,他们会承受什么样的惩罚。作为一个脆皮大学生,姜水的防御点几乎为0,那天夜里忽然遭受惩罚,他看到了自己离世已久的曾祖母,差点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去跟她作伴了。
担心还有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也是疼出了后遗症,姜水千叮咛万嘱咐,求游因短时间内不要再去冒险了。
窝在沙发上望着窗外的蓝天碧海,心思活络的漂亮男人想的却是,要不要趁真实赌场开场之前,把已经确定身份的玩家干掉。平均一支队伍除去一名队友,他们获取积分的能力也会大打折扣。
……但如果干错了就得血偿的代价对游因来说实在有点过分,所以他又开
始动起歪心思,想把坑挖到阎知州身上去。
那家伙皮糙肉厚,比他耐操。刺青位置也不会特别敏感,这点伤对他来说,洒洒水而已,应该没什么大事。
“咔哒”
身后的门板传来细微的转动声。
刚刚还活跃在游因坑人名单里的主人公似乎心有感应,恰好在这时回到屋里。
他往游因身边丢来一只手提纸袋,纸袋不受控向下一倒,里头黑白分明的荷官西装制服倒出了一角。
游因养伤的这段时间一直窝在阎知州房间,可能是气血不足,他懒癌发作,愣是没踏出过房门一步。
等身上的淤青散得差不多了,他干脆也不装了,指使着阎知州帮他去拿行李。
暂时是没有再回那个宿舍的打算。
“今天的玫瑰又多了一支。”
阎知州下班顺便去了一趟,发现游因屋前那支没取走的玫瑰花已经枯萎。花边还躺着另一支新鲜的玫瑰,似乎刚摆在这不久。
游因刷着手机没回话,看样子是心里有数。
他俩的相处状态就是如此,不经常说话,但谁也不会尴尬。阎知州打开午餐,把饭菜摆出来之后,开口道:“今晚我值夜班。”
像个交代自己工作行程的……
就差后边加半句,你自己在家好好休息。
打了个哈欠,游因不着急吃正餐,而是往嘴里塞了颗新鲜的荔枝肉。
“船上少了两名乘客,其他人都没察觉吗?”
“有。”阎知州点头,“负责安排服务生工作的领班来巡游队报告过人员失踪,乘客却还没有动静。”
阎知州按照流程,将服务生失踪的事情转告给了船只主人史蒂芬。史蒂芬可能是心情不好,也可能是不在意底层人民的死活,所以根本意思意思听了一耳朵,就再无下文了。
倒是乘客那边无人问津的情况有点意思。
想来他的队友们应该早注意到了他的失踪,只是怕被怀疑关系,所以他们选择避而不谈。
“还有一件事。”阎知州说,“我今天核对了一下名单,发现船上失踪了不止两人。服务生9人,乘客7人,其中也包括了送你玫瑰花的花房服务生。”
游因顿了一下,点亮手机屏幕翻出刘毅,才发现自己三天前发的消息居然一直没收到回复。
“什么时候的事?”他问。
没想到游因会如此留意花房服务生,阎知州心情有些烦躁。
他没觉察到这点,以为是空调太热的缘故,再次抬手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两个度。
“五天前。”
倒是和聊天时间对上了。
又问了些情况,没得到什么有效线索的游因没再多问什么。但两人心里也明白,船只上人员失踪,管理层方不可能一无所有。
没有人提,很有可能是他们也在默许和纵容这种行为。
这艘船的出行目的绝对不像它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阎知州的夜班从晚上9点到早上5点,在屋里简单地睡了一觉,他便穿上制服早早的出了门。
连续休息好几天的游因恢复了点精神,也溜了出去,勤勤恳恳地上班打卡。
下班以后,穿上伪装,绕出小道。忙碌了小半天的游师傅准备去食堂犒劳犒劳自己。却在走到船舱外廊的镂空楼梯时,瞥见了散落在地的玫瑰花瓣。
轻盈的花瓣偶尔被风吹拂,散的满地都是,但大多数都停留在固定轨道上,恰好将游因的视线指引向尽头默默开敞着半扇舱门的杂物间。
随风曳动的花瓣像一只手,悄然召唤着游因。
后者默了半晌,脸上的无语溢于言表,就差用眉毛拧出“傻子才过去”的象形文字了。
从角落扒拉出一根扫把棍,游因反手把舱门关上,用扫把的棍身将门卡得严严实实。
摸出手机,游因毫不犹豫拨给阎知州。
“嘬嘬嘬,来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