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歌孝敬先生的是一条罕见的剑骨细鳞鱼，于岩浆中产卵，在冷水中生长，简简单单一瓢冷溪水、一撮盐，慢火熬汤，加上几粒葱花即成，肉质细嫩，汤味鲜美。

青石关烽火台，先生时倾峰盘坐书案后，细细品尝。

他身着白袍，脸颊清矍，细眉凤眼，三绺花白长须飘逸出尘，眉间还有一道菱形暗红印迹，犹如天眼，颇有高人风范。然，所谓天眼，不过是无形无迹的禁神钉打入识海的表象，实则神魂受制，稍一凝神便会激发禁神钉秘力，如万蚁噬魂，苦不堪言。

喝光最后一滴鱼汤，时倾峰满意长吁，抬袖抖出一方丝绢擦拭嘴角。风歌趁机收拾鱼骨碗筷，放入竹编的食篮中，又斟了一杯茶放在先生面前。

“阿风，这鱼滋味不错。八月十五夜开天门，你可准备妥当？”

“先生，张大说学生生日是九月初十，还未周岁16。”

先生收起丝绢，偷偷砸吧嘴角：“无妨，所谓16周岁身体长成，窍穴经脉圆满，可开天门。其实也不在乎差那几天十来天。”

“张大之前说过，需锻体到十六钧力再开天门、纳灵气。”

“风族古法颇有可取之处。”时倾峰右手指尖轻点茶杯，没有急着饮用，只是单纯的敲击。“锻体到极致，血气之力固然可观，但血肉筋骨窍穴经脉也越发强固，今后开天门、冲窍穴、通筋脉、成周天、开气海识海的难度也相应加大，初期境界提升必然会慢于旁人，你可考虑清楚再作取舍决断。”

风歌一副信心不足的模样，轻声说：“军中人人修习百战拳锻体，开天门者却只是百中一二，民间开天门者更是寥寥。学生想，若开不得天门，至少还可练出十六钧力气，算作大力士，可入士籍，也能在都尉大人属下混个队率、屯尉。”

先生拢在袖中的左手捏紧又松开，真想兜头给暴殄天物的浑小子一爆锤，哎，不知者不罪。他按下冲动，耐心道：“阿风，你不缺天赋，开天门对别人来说是百中一二，对你却如探囊取物，切勿庸人自扰之。”

如此肯定？张大也是这么说的，更加的信誓旦旦、言之凿凿。看来，我就是天才，天才就是我咯？那么，别人是锻体九钧就开天门，我这个天才怎么也要十六钧甚至翻番来个十八钧吧？

“你啊！”时倾峰从风歌脸色细微变化就能猜出其内心所想，笑道：“为师所虑乃是战乱将至，青石关首当其冲。若开天门，实力大增，战乱中也可多一分活命的把握。再者，依成夏律令，武者开天门入启灵境即为武士，入士籍、可披甲。”

成夏律：非士者不可披甲、不得为官，百姓不可持弩。战阵中、战场上，披甲与否的生存几率天差地别。强弩重箭，远程破甲利器，朝廷和官府一直严控，不可流入民间、他国。

风歌心知先生是为自己的着想，正想说话，时倾峰又说：“今年是十八逢一的大年，八月十五夜开天门者，天道馈赠好处多多。算了，此事等张大回营，为师跟他商量。”

“那，学生告退。”

“听说。”时倾峰示意少年人稍安勿躁：“你求王铁匠打造枪头？给了他多少？”

“一条两斤多重的泸水河鲤，明早再去铁山背300斤粗铁。”

“你要少了！”时倾峰难得的翻了翻白眼，手掌摊开晃了晃，说：“五支、不，十支铁箭，三尺三分长，精铁破甲锥镞、铁杆、铁翎，箭重一斤二两。嗯，这么算下来，也值300斤粗铁了。”

风歌摇头：“那老头儿小气，铁定不干。”

时倾峰莫测高深的反问：“不试怎知？去吧。对了，明日你去铁山，顺便把书童、石头唤回来。”

“喏。”风歌拎了食篮离开烽火台，总觉得以老铁匠的抠搜脾性，绝不可能给自己造10支铁箭，准确说是带尾巴的小铁矛。

军中重视用弓、弩。弩，普通士卒稍加训练即可掌握；弓、强弓，非膂力出众且长期练习才能有所成。

风歌有十钧力，极限能拉开300斤力弓，平时可使用180-200斤弓。强弓配重箭，军中标准拉力60斤为1力战弓，所配普通箭矢是铁镞、柳或竹杆、白鹅羽，重约四两。四两箭最大适配3力战弓，即80斤弓力。

180斤弓配一斤二两箭，不重射程，专注于百步破甲，射速却比同等拉力的6具（石）弩快6—10倍。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步军中用弓者，除专门训练的弓手外，多为队率、屯尉、都尉军官；骑军用弓尺寸小、以轻便为准，多为1力，又或者备弓2-3张，随机取用。

成夏驿路发达，梁州也不例外。

从州城一路向南到延陵郡，皆是五里一亭、十里一铺、三十里一驿、八十里驿馆。过延陵郡之后，30里彭亡聚、又30里新渡驿、再30里五炉城、复35里为百丈关城。

载熙元年，梁州刺史府开始在云雾山修建栈道，限于山高水深林密而进展缓慢。载熙三年帝都宫变后工程废止，仅在原驿路的西侧山壁上留下一排排凿好的孔眼。

从青石关到百丈关，驿路传递消息依靠“奔命卒”。间隔10里设军铺，军铺有五人，伍长1、奔命卒2、驿兵2，军铺、驿卒归刺史府、郡守府兵曹掾管辖，不属于边军都尉。

一大早出发的风歌、王磐和小郎中存心比拼脚力，一路飞奔过山口军铺才渐渐放缓速度，前面转过山坳就是冷溪口军铺了。

山风拂面，打头的风歌突然停步，王磐收势不及差一点撞在他后背。

“血腥味！”风歌抽动鼻翼，心中确定。打小就跟着张大上山狩猎，嗅觉灵敏。“你俩原地警戒，箭上弦、刀出鞘，我去看看。”

王磐取了风歌的猎弓和箭袋，小郎中抽出一把两尺平头猎刀，四下打量着目送手持猎叉的风歌拐过山坳。

路边，一块巨大的岩石突出，军铺的竹屋就建在岩石上。

“孙哥，孙哥！”风歌认识军铺伍长，远远的喊了两声，竹屋里走出一人，不是驿卒打扮，而是白衣飘飘，背负长剑，容貌俊朗，颇有几分仙气的年轻男子。

“卓山剑派柳宗贤。”

“青石营军猎户风歌。”

二人互通姓名后靠拢，风歌却依然戒备万分。驿路不太平，常有西边乌当属国的归化蛮子流窜过卓山，在这一带劫掠商队。血腥气、孙哥等人不见踪影，突然出现的卓山剑派柳宗贤，虽然还未拔剑，但是风歌已经感觉到一股凌厉的剑意扑面而来，自然而然的提起精神，振奋肉身。

好强的血气！柳宗贤原本以为是寻常少年猎人，却在对方血气勃发时吃惊不小。

“军铺被袭，四人身亡，一人失踪。”柳宗贤淡淡的说了情况，不引人注意的侧身让路。

风歌打了个唿哨，待王磐二人赶来。

“小郎中，你去铁山禀报刘屯尉，王磐等候，我去看看。”

竹屋内血腥味浓烈，青石地面血迹斑斑，殷红的血液已经凝固成暗红血块。竹床上有两具尸体，军铺伍长孙起被割喉，死不瞑目；一名驿丁胸口受创，血流一地；奔命卒斜靠窗口毙命，原本攥紧的匕首已经松开，致命伤在脊柱；还有一名驿丁背后插着三支弩箭，趴在木桌上，后脑盖掀开，红白黄的血液脑浆混杂溢出。

风歌双目微闭，脑子里闪现出一幕情景。

大约在凌晨丑时初，至少7名袭击者，3人以弩箭射中值夜驿丁，4人抢进竹屋控制情势，击杀了一名驿丁，奔命卒欲跳窗被追及，返身搏命时被击断脊柱而死。袭击者随后向孙起问话，孙起不从被割喉，再以锤击打值夜驿丁后脑，致使其彻底毙命。

这一切，从发生到结束仅在几个呼吸间，袭击者训练有素、配合默契、杀人不眨眼。

“蛮子斥候。”风歌从桌上尸体后背的弩箭上看出端倪。

“本人也觉得是。”柳宗贤点头认可，至少他在青石营军猎户眼里，嫌疑应该基本可以排除。就算是卓山剑派门徒，也不可能在瞬间击杀4人，何况成夏朝廷厉行禁弩，卓山也没那玩意儿。

风歌没有挪动尸体，走到窗边探头下看，发现一根在青石上折断箭头的弩箭，冷溪边多有杂乱脚印和踩踏、拖动痕迹。

“李正，就是另一个奔命卒，被抓了。”风歌指向冷溪对岸，对身边的柳宗贤说：“他们上岸后向西去，已经过去两个半时辰，你......”

“我去追，成功与否都会去青石关找你。”柳宗贤从腰间取出一块玉牌塞在风歌手里，也不作势就窜出窗户，身形落下时在青石上一点脚尖，飘然掠过两丈余宽的溪水，追踪而去。

白衣随风，飘逸、潇洒、出尘...

风歌怔怔的看着白衣剑客离去的方向和远处隐约可见的卓山，心里尽管不想承认，却也止不住涌起丝丝羡慕嫉妒的感受。

卓山剑派在云雾山主峰卓山，门人不入朝不为官也不从军，罕有在江湖行走，却偏偏留下不少颇神秘的传说。比如：开派剑仙柳遂以一剑断山，世间才有四面峭壁、平顶如桌的卓山，以及卓山剑派。

玉牌宽两寸长三寸，下方上弧，雕琢精细，正面是一柄剑，背面阳刻了一个古篆的柳字。

柳宗贤，这是风歌在青石关13年来见到的第一位卓山剑客。可惜来去匆匆，没能见到人家出剑，更不知人家修为几何？

(活动时间：8月10日到8月20日)

$(".noveContent").last().addClass("halfHidden");setTimeout(function(){$(".tips").last().before("点击继续阅读本小说更多精彩内容,接着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