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青石关所有头面人物齐聚烽火台。

榷场主事陈伉从睡梦中被人喊醒，匆匆赶来，起床气正在勃发，却被满眼的金光闪烁、珠光宝气镇压的一丝不剩。

“这是......”

“传说，两千年前唐尧古国西迁，原来真是到了梁州，又迁徙到此。”时倾峰手里把玩着一块宝玉，形状极不规则，就像是一块大玉崩裂后的碎片，在灯笼火烛光线下，依然散发着朦朦的七彩宝光。他很确定，这块玉石碎片与麂皮囊里的古风国宝玉同出一源，实为至宝。“藏宝洞还在清理之中，估计最少要三五日才能把所藏物品清理、造册、收纳完毕。”

书案上堆满了玉册、玉简、玉石和一些金制、青铜制器物，书案前的地上是麻布装着的金、银、青铜、宝石，陈伉粗略一看就得出结论：价值无量。

财帛动人心啊！

陈伉环视烽火台屯兵楼里的所有人，一个个铁打的汉子都是眼冒金光，毫不掩饰对财富的**。都尉之下，所有屯尉和甲士、亲卫两队率，都尉丞、书佐、功曹从事，铁山的铁官谒者，还有时师和书童、阿风两位弟子。除了斥候队率张大，该来的都在此地。

当然，长期在延陵郡猫着不肯来青石关的监军杨百雄本就不是一路人。

榷场主事，官面上的职位。陈伉，实质上是小团体的财务负责人还兼管着谍子。

“时师？”试探着唤了一声，陈伉见时倾峰不动声色，只好做主：“金银、器物、书简分门别类，金银称重、辨成色后登记造册入库，边事将起，应尽快设法运走。”

“嗯。”时倾峰和陈阶对视一眼，点头认可。

昨夜斥候更子和周大白带回消息，南蛮国主兀南雄的使节将于八月十九日渡河，前往帝都向朝廷呈交“国书”，请求诰封。南蛮使节就是乌撒部王蒙格，此时早已从羊苴城回归本部筹备兵事，张大等人在半山蛮寨后的青竹沟发现蒙格本人和集结的蛮兵，并与斥候遭遇。

所谓使节、国书，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南蛮的障眼法而已。

时、陈二人深知，就算青石关地势险要、关城坚固、易守难攻，毕竟只有1500兵力，就算后方来援，也受制于山道险阻，兵员、器械、粮草运送困难，不可久持也无法支撑几万军队的消耗、补给。

青石关作为百丈关的前关，起到的是屏卫铁山、榷场和预警的作用，最多挡住蛮兵一时。

大战一起，青石关陷落是早晚的事。

陈阶挠头道：“问题是，如果此时有大量物资向北转移，势必引起南蛮斥候注意，让兀南雄产生我军已经开始坚壁清野的作战准备。冷溪口军铺遇袭，说明南蛮斥候已经渗透到泸水北岸。”

“大量物资如何通过百丈关？”时倾峰轻轻点了一句。

运不走，留不得，撩拨人心的财帛，却是烫手山芋。众人面面相觑，颇觉头疼。

曹尚抖抖衣袖，朝时倾峰的位置作半揖：“时师，都尉大人，今夜动静甚大，此地我等、关内军兵，知晓者近百，如何保密尚需妥当处置。”

“嗨呀！简单！”屯尉毕朴业手一挥，自觉豪爽的粗声道：“全营上下每人一份金银，揣怀里了，安心！”

话音刚落，“啪！”毕朴业的脑门就挨了一下重的，束发的头巾都给打歪了，转头一看，刚冒出的火气就憋了回去，陈阶指着他的鼻子大骂：“蠢猪，大战在即，兵士怀里揣着金银，谁还肯卖命？！不用等他蛮子来打，我青石营不战而溃啊！”

屯尉李益明跟毕朴业关系最好，也在一旁捏鼻子：“馊主意，馊臭无比。”

摸着生疼的脑瓜子，毕朴业扮傻笑道：“嘿嘿，我就是随口一说，没过心。时师、都尉，莫怪罪，莫怪罪。”

众人跟着笑了笑，气氛依然有些凝重。

“时师、都尉大人、各位大人、叔伯。”风歌得了时倾峰和陈阶点头认可，说道：“少量便于携带的带走，金银器物封存回去；今夜涉事甲士20人，都尉亲兵3人分批调防铁山。青石关就算一时守不住，迟早也要拿回来，有引水道和藏宝洞在，反攻青石关不是难事。”

一番话，虽然没有解决摆在众人面前的难题，但是也算目前最合适的处置办法了。

时倾峰、陈阶需要在南蛮寇边时打个胜仗，坚守一段时间才放弃青石关，给梁州刺史何大人一个削弱州军、强化边军特别是青石营的由头。

意外之财的得失，在大局面前并不重要。

“浑小子，今日是再三让人刮目相看啊！”陈阶心中大定，掰着手指调笑道：“发现军铺被袭，处置得当；与老王头儿赌斗，且不论输赢，青石营上下是士气大振，尚武求功之心顿炽；发现藏宝不算什么，而是刚刚那一句——有引水道和藏宝洞在，反攻青石关不是难事。尤为重要！”

风歌脸不红心不跳，向陈阶和时倾峰欠身道：“是先生和都尉大人教的好。”

时倾峰偏头给书童一个明确的眼神：方才一席话已见才具，他就是日后替你征战的大将。

陈阶从善如流，一锤定音，众人散去。

时倾峰留下陈阶、曹尚、陈伉和郑玉成，还有书童、风歌。

“这块碎玉，风歌拿着。”时倾峰轻飘飘的似乎微不足道般：“君子当如玉，君子亦当知晓，玉不琢不成器。”

“是，先生。”碎玉一入手，风歌就确定自己拿了唐尧古国藏宝的最大好处。

“这些书简和器物铭文都是上古文字，与成夏文字和蛮文应有共通之处，诸位，如无困意，不妨与我共同参详，想必定有收获。”

曹尚等人都有学士之风，即便称不上大家，也个个见识不凡，对唐尧古国文化的兴趣远超金银珠宝。

“这才是至宝啊！”曹尚手捧一块玉简，眼神热切的说：“上古诸神国早已湮灭，从流传下来的器物铭文、书简刻写和宗派遗存、民间传说中，只能窥得上古真相之一二。这些东西，价值无量。”

“正是。”陈伉已经铺开笔墨摹写铭文，却止不住兴奋，边写边说：“盘古开天地，以天地规则不全而名天为不周天、地为山海界，神居天、人居地，天地以天柱相通。盘古化身天门后，诸神大战，天柱折而天倾东南，虽有女娲补天，但神、人两界从此不再相通。”

风歌听得津津有味，正想发问，时倾峰道：“书童，取山海界堪舆全图。”

“先生，这世间真有神？”

“天柱倾折，神人永隔，这世间早已没了神灵。”

“盘古开天后，为何分隔天地，神人分离？”

“有古籍记载，天非天，而是一界，与混沌相连，充斥混沌之气，非修炼有功、成就大道者，不能承受混沌之气。凡人如置身天界，必死。反之，神灵若离开天界降临人间，失去混沌之气滋养，日久必境界掉落，逐渐沦为**凡胎。上古至今数千年，当初打崩山海界留下来的神灵们，早已灰飞烟灭。”

风歌眨巴几下眼睛，敏锐的从先生话语里找到关键之处。

“天柱！连接天地的天柱，下可以接引地上灵气，上可以接引混沌之气，如果凡人可以在天柱附近修炼，是否就有可能成为神灵？”

陈阶有些诧异浑小子的思维之敏捷，旋即笑道：“小子，断了的天柱就是神山啊！”

书童拿来地图，时倾峰示意铺开在风歌面前。

“山海界本为大界，诸神混战打破天地，打折天柱，山海界也崩碎成无数块，最大的碎片就是如今的山海界，其他小碎片或隐入虚空成为秘界，或掉落四海为岛屿。”

自从记事起，风歌的世界就是云雾山、青石关和泸水、南边的蛮子地区，什么江阳郡、延陵郡、州城、华阳国，还有成夏帝国，在他脑子里只有其名，并无多少概念。

此时，铺展在风歌眼前的世界是以神山为中心的大陆地，四方为东南西北四域，成夏帝国、北胡、南蛮和西羌诸部其实都在东域。东域中心为古九州，如今是成夏帝国十八州，以东则是茫茫大海，海中有岛。

地图上，神山以西几乎空白，只有白番诸国几个字。

“神山，看来也没有神啊？”风歌喃喃自语，有些黯然，也有些抱怨，张大偶尔讲些什么神仙妖魔的鬼故事？骗人的！或许这世间所谓的神仙，就是如昨日见到的卓山剑派柳大帅哥那般的人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