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专使还在米国流连，名义上是游说米国政界、商界大佬，实际上是通过昂贵的越洋电报，为李尧投资东北与东三省总督徐世昌讨价还价。

按照清廷陆军部的要求，奉天、吉林、黑龙江三省要在今年，1909年，宣统元年完成各自编练一镇新军的任务。

奉天问题不大，吉林、黑龙江绝对完不成，就算再给一年期限，也悬！

唐专使还是奉天巡抚，总不能奉天任务完成，就不管吉林、黑龙江了，毕竟在官场利益上，他和徐世昌算作袁某人一系，利益牵连、休戚相关。

既然李尧携带大批资金到东北搞开发，又在积极谋求一个官身，最少也得是个四品京堂外放东三省的身份吧？以何种名义外放？

有钱，一时之间又花不出去，挪来充作编练新军的费用问题不大。这是唐专使给徐总督的建议，拿人手软呐，吉林、黑龙江编练新军严重缺额，给个空头的协统名义，可否？

徐总督还没有回复，李尧、唐专使和伍博士却觉得此事十拿九稳。

君不见，1902年从倭国陆军士官学校毕业回国的吴禄贞、张绍曾、蓝天蔚，如今至少都是新军协统，更别说良弼这样的贵胄了。

1904年倭国陆士毕业的蔡松坡，如今任广西新军标统、讲武堂总办。

早一些年去德国学习军事的段祺瑞，镇统制官。

三十六镇新军编练，对于严重缺乏军工能力、军事人才和财政收入的清廷来说，如同镜花水月一般，完成之日遥不可期。

身负三镇编练重担的徐世昌，逃不开李尧以金钱、军械、重工业建设施加的诱惑，就算心里膈应，又怀疑李某人是革命党，也会捏着鼻子认下这笔账。

心里有底，李尧在离开米国之前的短短两三个月内，哪能不做好所有能做的准备？

如果马汉没有被米国海军重新征召回现役，李尧铁定就会拉着阿尔弗雷德.马汉海军少将去东北，或者在多佛造船厂当做佛像供起来也值得。

这些事情当然没有必要跟库珀上尉交流。

“机枪和速射炮严重威胁到骑兵安全，铁路和公路网络让军队的移动性增强，对快速机动的骑兵依赖减弱。只有在交通不发达的地区和有限的战术条件下，骑兵还有相当的作用。”

“库珀，我需要你改良马种，不是骑马带着一万骑军冲锋陷阵。那样的话，库珀夫人会打死我的！”

李尧开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

库珀眉头紧锁，下意识的整理黑珍珠身上的鞍具，好半晌才说话：“跛脚的库珀，本身就不再是合格的骑兵上尉。列奥，你是对的，骑兵的作用大幅度减弱了，缪拉、苏尔特称雄的时代已经过去。”

骑兵，别说面对机关枪和速射炮，就算面对严阵以待的步枪手，也是一场灾难。在两百米到零的距离上，步枪手有足够时间打光弹仓里的五发子弹，让对手和他的战马面临至少五次死亡威胁。

至于骑兵在起伏的马背上，用短枪管、短瞄准基线的马枪准确射击，对军人而言是一件玄而又玄的事情。一千名训练有素的骑兵中，能否出现一位这样的“神枪手”？

还是全力加速，用钢矛捅穿敌人身体，或者用马刀砍下敌人的脑袋更靠谱一些。

李尧有些惊讶，平时显得有些固执的库珀，竟然如此轻易的就接受了自己的观点？

华府，清廷驻米公使馆。

专使唐少仪等到东三省总督府的电报，展开一看，如旋风一般冲进伍博士的办公室。

“少川，来消息了？好还是坏？”

“徐督语焉不详，模棱两可，以他的性情，就是同意了。”唐少仪把电报抄纸给伍博士，顺手把老花镜递上。

“水晶狐狸。”伍博士看后，笑道：“明明迫切需要阿尧的资金注入，有利于他在东三省的新政举措，偏偏还要故作矜持，什么似可，什么斟酌后定，少川啊，我看他是一点责任都不想担当，只想拿好处！”

“伍公，已经可以啦，没有反对就行。”唐少仪指点电文：“似可由该员充任或推荐相宜人选为协统，以补黑省之缺额。我离开之前，黑省只开编两个营，缺额甚大。”

伍博士意味深长的看着唐专使，唐专使察觉了，报以意味深长的微笑。

满清朝廷委任的驻米公使、派米专使，竟然尽心尽力的帮助一位剪了辫子，入了同盟会籍的青年，争取东三省编练新军的权益。

彼此却没有真正言明自己的立场，此时，两位广东老乡该揭开底牌了。

“少川，前些天你在外面奔波，司徒找我谈过一次心。”伍博士一副犹豫难决神情，隔了片刻才说：“朝廷立宪喊的大声，迟迟不见具体动作，总是由开明绅商请愿不见效果，还需孙先生的暴力行动推一把。”

唐专使讶然望向伍博士，说：“我以为伍公会反对。”

“少川，阿尧曾说过，皇族亲贵守旧派是顽固的既得利益者；立宪派在守旧派那里有利益，却希望守旧派出让更多；革命派是想打破守旧派的秩序，也就部分侵犯到立宪派的利益。说法虽然简单一点，倒也贴合事情七、八分。”

伍博士看着办公室紧闭的木门，压低声音：“立宪派，想从皇室手里拿到更多权益，就需要革命派的暴力行动来逼迫皇室向立宪派让步。又生怕革命派力量大了，打破了如今的坛坛罐罐，洗牌后重来。”

“袁项城、徐菊人以及一些所谓开明的地方督抚皆是如此，站在皇室和孙党中间，左右逢源，真是好手段！”

唐专使明白博士在暗指唐某人也是左右逢源的立宪派。

“可惜，载沣摄政之后，咄咄逼人啊，袁项城的日子不好过了，恐怕此时的他巴不得有革命党闹事，闹大一些才好！所以，徐菊人也能容忍今后身边有李尧这样的人存在。”

“伍公，孙先生意志虽坚，但力量太小。我倒以为，等李尧手握一协、一镇之军时，高举义旗，挥师入关，必成大事。”

伍博士心道：好！你这话出口，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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